在过去的几百年里,人类的平均寿命持续延长,但是最高寿命却没有太大变化,公共卫生设施的改进、医学创造的奇迹也没有把这个极限提高。几百年前,就有少数人能活到115岁,这个记录现在仍然未被打破,但是现在越来越多人的寿命接近极限,这就意味着衰老问题越来越多地呈现出来。因此,现代医学研究的重点也从儿童和青年人急性病上转移到对老年人慢性病的关注上来。
准确地说,衰老并不是指年龄的增长,而是指年老时身体状况的恶化,表现为对多种疾病的易感性逐渐增加,以及损伤修复能力的下降。衰老如此严重地破坏我们的健康,那么自然选择为什么没有把引起衰老的基因筛选掉?实际上,自然选择也会对那些引起衰老的基因进行筛选,只是生命后期许多个体会因其他缘故死去,因此那些引起衰老的基因,在人类平均寿命较短的时代很难有机会被自然选择淘汰。
遗传因素优待青年,是因为今天的他们是未来种群的祖先。自然选择之所以对青年阶段的作用最强,也是因为这个阶段的适应对于生存和繁殖的益处远大于衰老和死亡的代价。假设有一个基因能够促进钙的吸收、沉积,使得骨折更快地愈合,那么年轻时我们可以受益于它;但是这个基因也促使钙慢慢地沉积在动脉壁上,而只有少数人能够活到老年阶段经历其引起的动脉疾病。因此,即使这个基因会让人类在110岁因动脉硬化死去,但只要对青年有微弱的益处,它就会扩散开来。如今,衰老相关基因所带来的效果越来越多地表现出来,自然选择会对它们作出怎样的取舍要等很多年之后才能见分晓。我们如今要做的就是减缓衰老过程,并减少此过程所承受的痛苦。
记忆力减退,出现白发、皱纹、老花眼、阳痿、潮热等似乎是衰老的迹象,但是很少有人知道,衰老其实很早就开始了,它的起点不是四五十岁,而是青春期之后。人成年后早期的活动能力最好,随后便以加速度下降。这种下降是衰老的一种征兆。我们身体各个器官的老化速度大体上是一致的,心、脑、肺、肾、骨骼和其他系统都以类似的速度逐渐老化。
演化论观点表明,衰老过程涉及许多基因,其中一些对生命有重要的功能,而这些基因必须在一个相互协调的系统中发挥自己的作用,共同决定生命进程。就如同一辆四轮马车,其中一个轮子的质量特别好,但当其他三个轮子故障频出不得不停摆之时,剩下这个轮子无论怎样坚固也无法独自担负起让马车正常运行的职责;反之,一个轮子先坏掉了,哪怕还有三个轮子完好无损,马车也无法正常工作。在自然界中,如果一个基因在其他基因之前表现出不良的作用,那么它将受到更加严厉的自然选择。自然选择会延迟这种基因的作用或者提前其他基因的作用,直到所有与衰老相关的基因效果同步。
以上是衰老的演化论解释,那么它的近因机制是什么呢?从一方面看,自由基损伤确实是衰老的近因机制,但从另一方面看,自然选择可以把防御机制调节到正好符合需要的水平。我们体内有一种抗氧化剂——尿酸盐,其抗氧化作用与维生素C等效,可以高效捕获含氧自由基。人类的尿酸水平高于猿猴和其他灵长类动物,这可能显著促进了人类寿命的延长,并降低了癌症的发病率,但是这么高的尿酸水平,让很多人处于痛风、甚至跛行的边缘。这种痛苦可能只是一种代价,因为引起它的基因可能延缓衰老。也就是说,这个基因会减缓晚年衰老的过程,却会令整个成年期付出代价。
不知大家是否注意到衰老的性别差异,男性的寿命普遍比女性短。如果男性必须竞争配偶,他们的寿命就比女性短。男性的生殖成功十分依赖他的竞争能力,因此在生理上也更多地为这种竞争服务,在这种情况下对自身身体的保护也就相对少了。如果特别强壮者能够繁育大量后代而平庸者后代很少甚至没有,为了达到强壮进而繁殖的目的,男性就必须作出重大的牺牲,其中可能就包括了长寿。而对于女性而言,月经周期大多停止在50岁左右。这时,女性生殖功能基本消失,而不是像其他器官功能那样逐渐衰退。女人为每个孩子的生育进行了相当大的“投入”,而从基因的意义看,这种“投入”只有在孩子们活到健康的成年之后才能有所“回报”。所以,如果一个母亲在已经感到衰弱的年纪还要生育更多的婴儿,新生婴儿的存活率可能会随之下降,甚至会威胁到现有婴儿的未来。但如果她停止生育更多的孩子,把精力放到抚养已有的孩子上,就可能会有更多的后代长大成人,进而生养下一代。
老年病学研究所能提供的,以及我们进行衰老机制研究的意义,在于推迟老年疾病的发生,使我们整个成年期的生活更有活力、更加美满。在知道衰老是青春的代价之后,我们就能够不再汲汲于避免衰老,而有可能更加珍惜生活、更自然地享受生命的不同阶段。
(郑州大学第二附属医院检验科 王 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