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光影

李改坐在收银台处百无聊赖地在纸上一遍遍写下陈东的名字。隔着橱窗的玻璃往外看，窗外的小街道笼罩在阴霾里，除了偶尔几片黄叶飘落，一切都静得令人心慌。

自从前几天与老乡聚会之后，这个名字便经常从她脑子里跳出来，也可能从心里，她不确定。不然三十年了，为何唯独这两个字显得这么可爱。初中的那场无疾而终的暗恋像一个烙印般隐隐作痛。

想起来几日前的那个聚会，她苦笑了一下。聚会一开始很热闹，但热闹之余显得有些尴尬。毕竟，如今大家的境遇都千差万别，不像小时候在一条水平线上。所以，三三两两都是找各自感觉不别扭的人坐在一起。在大氛围下又划出了一个个小团体。李改与王辉坐一起的理由是因为他们从小就是同学。在饭桌上俩人相邻而坐，王辉漫不经心地告诉李改，陈东在成都一家公司搞设计，听说混得很不错。这个消息冲淡了聚会的乏味和无趣。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了一个星期。那天夜里，王辉高兴地给李改打电话，说他联系上陈东了，陈东的确是在成都，但不是给别人做事，而是自己画画，他们刚通了电话。李改把女儿哄睡后有些犯困，正准备睡觉，听了这个消息后又兴奋起来。王辉告诉李改，他是通过之前他们共同的一个很少联系的高中同学得知陈东的联系方式的。

“我刚加上他的QQ不到五秒，谁知这小子就神速通过了！”王辉兴冲冲地说。

“寒暄了几句直接要电话号码通话了，他说话的声音有点沧桑，倒显得挺有磁性。我太高兴了，没想到失联快二十年了居然还能联系上，啥是发小的缘分？这就是！”他兴奋得前言不搭后语，在电话那头自问自答。

“咋样，明天最早飞往成都的班机是几点的？咱俩直接杀过去给他个惊喜怎么样？”李改看了一下时间，差五分钟十一点。“你神经了吧？你竟然问我最早的飞机是几点，我不知道啊。”

“你不是卖机票的吗？”

“我说过吗？”李改问。

“你肯定说过，不然我咋知道呢！”王辉信誓旦旦地说。

“哦，那是以前，现在卖女装了。”她不想回忆那段没着没落的日子。

“你这人怎么朝三暮四的呢？”

李改怕他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就问：“你刚跟他联系，陈东现在咋样，挺好吧？”王辉思维也很跳跃，思绪立马被拉了回来。“听起来不错，四川美院毕业后在一家公司搞设计，现在自己开的工作室，自己当老板了，听之前的同学说一幅画能卖很多钱了。”

“那他还记得这些小学、初中的同学吗？”李改问。

“当然。”

“他当然会记得你，你俩小时候形影不离的，未必能记住其他人。对了，他提我了没？”李改又追问一句。

“我提你了，他说应该能想起来你的样子。”

“应该？那就是忘了。”

李改有些怅然，有些失望。毕竟快三十年了，时间能带走太多记忆。

“我把你的QQ号推给他了，还说了你的近况。”

“说我什么近况？”

“说你单身了啊，现在一个人带着女儿生活。”

“你嘴怎么那么快呢，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我的落魄。”

李改有些生气和抱怨，不知道是生谁的气，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伤害。结束通话后，她困意全消，立马坐起来打开电脑，还没登上QQ又迅速关掉。是躲避什么吗？或者更准确地说像是在刻意报复一样，可是在报复谁呢？自己的影子在黑色屏幕上影影绰绰，如果是一面镜子的话一定显得蓬头垢面、惨不忍睹吧？她起身又回到床上看着女儿，女儿兴许做了美梦，在甜甜地笑着。（木 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