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毒猎手”利普金:华南海鲜市场可能是二次传播(下)
开发敏感度更高的检测试剂 将在武汉和北京开展测试工作
作为遗传学方法应对传染性疾病的先驱和病毒猎手,利普金教授曾发现和鉴定了800多个与人类、野生动物或家养动物疾病相关的病毒。2月初的中国之行,也让他尽可能全面地了解了疫情的发展与防治现状。从中国返回后,利普金教授带领着团队迅速投入了新型冠状病毒检测试剂的研制中。
杨澜 我们知道有很多人已经被隔离了,也出现了一些假阴性的情况。而您一直在致力于开发一种比现有测试手段敏感度更高的诊断测试方法。
科普金 假阴性这个词用得很准确。所以,现在的问题是,你能不能找到一种更准确、更敏感、更特定的测试方法。要知道,在疾病问世时的第一个测试方法往往不是最终的测试方法。
这也是我们被要求做的一件事,另一件事我们正在尝试。我们将尝试利用转移这个序列和捕获技术,这样做的好处是会让测试更敏感、更便宜,而且处理时间更短。最终,有那么一种测试方法能让我们追踪到病毒是如何进化或者不进化的,这就是我的任务。
杨澜 最初的核酸测试,准确率相对较低。那么,您如何评价您正在开发的这种新测试的准确性呢?
利普金 我希望它会更好,我也认为它会更好,但它的效果还需要等我们在病人身上展开测试后才能知道。
我们的测试工作将在广州和北京展开,我们会用现有核酸和新型核酸对人们进行测试,并公平比较两者,数据会告诉我们事实,然后我们会追踪这些人。所以,现在我不想猜测,而是想看看结果如何。
杨澜 但我看得出,您对提高准确性很有信心。
利普金 我持谨慎乐观的态度,否则我也不会去做这件事。
疫情是对全球前所未有的挑战 病毒是人类面临的最大风险
杨澜 通过SARS和MERS(中东呼吸综合征)这样的流行病,我们学到了很多东西,它们基本也算是冠状病毒,但为什么这种新型冠状病毒传播的速度和规模会让人感到如此惊讶。为什么会如此?
利普金 这种病毒的传染性似乎高得多,无疑比MERS更具严重传染性。MERS是一种从蝙蝠传播到骆驼、再传播到人类的病毒,人与人之间的传播案例是非常少的。SARS是在人与人之间传播的,但并不像这个病毒这么容易传播。这真的是人类前所未有的一个挑战,这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从艾滋病毒开始,我们遭遇了SARS、NIPHA(尼帕病毒)和MERS,还有这种新型冠状病毒、登革热和寨卡病毒等。所有这些新出现的传染病基本上都来自野生动物,它们进入人体、适应人类,然后变得能够直接或间接地在人与人之间传播。
因此,这些都是我们今后需要解决的问题,我们必须做些什么来防止这种情况反复发生,比如关闭野生动物市场。我听说中国已作出了关闭野生动物市场的决定,这太棒了,这正是现在迫切需要的。
我们需要做的另一件事是共享数据。并不存在像纽约病毒或武汉病毒这样的东西,病毒是人类共同的敌人,我们需要团结起来,全球共同应对。这也意味着,我们必须绕过一些知识产权和主权问题,以及贪念,还有所有其他阻碍信息正常传播的因素,而这些信息是控制病毒威胁整个世界所必需的。
杨澜 现在全球疫情的形势都非常严峻。除了中国,意大利、韩国、日本、伊朗等国已经有不少确诊和死亡病例,美国这边也有。
利普金 正如你所看到的,这些国家正试图采用与中国相同的方法应对,但这非常困难。这也是我和钟南山谈论这个话题的原因之一。
就像我说的,我可以帮助你,提供给你一个工具,让你至少可以判断哪些人是有危险的,哪些人没有。所以我们现在正努力地在做这件事,利用这些工具来获得一些线索,并能有所帮助。
杨澜 世卫组织总干事说过,应对这场全球危机的窗口实际上正在关闭。比尔·盖茨也曾说过,未来,流行病是比核武器更大的威胁。那么,人类在与这个无形敌人的战斗中该怎么做?
利普金 实际上,我第一次听到说病毒是地球上最后一种敌人这个概念的,是已故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约书亚·莱德伯格。他使用了我们所说的“病毒”这一特定短语,这是地球上人类面临的最大风险。
另一件我们可以肯定的事情是,随着我们逐渐攻克了这一特定问题时,威胁还会继续,而且这种流行病将有更多。我们必须结成全球合作伙伴,共同加强对这些(流行病)的遏制。
因此,《国际卫生条例》在2005年出台,上面提到每一个国家都必须有能力在他们自己的境内来诊断疾病,超过180个国家签署了这个协议。但至于透明地分享这些信息,目前显然还没到那一步。
目前,中国已经建立了基础设施,使其能够发现这种感染并逐渐控制它的特征。但世界上还有许多发展中国家不具备存在这种基础设施。因此,我和世界各地的同事们正在努力做的一件事就是建立这个项目,一个全球传染病流行病学网络,为他们提供基因测序和发展诊断工具,以及试剂盒所需的基础设施。所有信息都将发布到一个基于云的中央数据库,每个人都可以访问它,获得想要参考的信息。然后,每个人都可以去帮助解决问题,遏制它,在这些小火花变成大火之前就发现它们。
杨澜 因此,我们还需要建立一个更有效的全球合作机制,以应对全球挑战。
利普金 我认为,这就是我们所需要的。
杨澜 排外情绪是一种传染病的副产品,比如这次新型冠状病毒疫情的暴发,当人们感到恐惧时,会引发非理性甚至是伤害性的行为,比如对来自某个地区或某个国家的人进行污名化。你对此有何评论?
利普金 是这样的,但这不是什么新鲜事。我的意思是,这是人类的天性,因为人们并没有真正认识到挑战,而这恰恰是真正需要人们去做的,这很遗憾。
来自疫区的人需要被隔离是应该的,但这与你是白人还是黑人,是亚洲人还是非洲人无关。病毒无国界,所有人感染了都一样,仇外心理是不恰当的,因为它在寻找解决实际问题的真正办法之前设置了障碍。
(翟 超)

